漫談IP新世代電信服務(終)國內發展IP電信服務產業鏈的契機

前面幾回討論了不少VoIP技術問題，最後一回來談點宏觀與政策面的議題，探討國內IP電信產業的未來。首先來談電信服務業，早年國內都是由中華電信一家獨佔，甚至在剛開放民營行動電信的頭幾年，電信服務業都是非常賺錢的金雞母。

隨著網際網路產業的起飛，有人靠經營Internet撥接服務賺了不少。但是非常諷刺的是，當網際網路服務全面普及後大好市場明明似乎仍在成長之中，但全世界的電信公司現在都面臨ARPU值（客戶平均利潤貢獻度）下降的問題，電信服務產業反而不行了？

「節費」還有吸引力？
頻寬利用率的現實，對VoIP產業有沒有影響呢？當然有的，VoIP一向打著「節費」的旗號起家，投資建置的業主，最關切的就是在一條線路內，到底能不能塞得進更多的壓縮話路。有人常問為何中國大陸和臺灣的ADSL寬頻上網費率比日本地區高出許多，但卻只能使用一半的頻寬？那是因為日本投資傳統電信設備的時間點較早，供給過剩的問題較中國大陸、臺灣輕，因此它們的寬頻上網也就較沒有包袱，不需要太考慮內部對傳統電話服務的衝擊。而中國大陸和臺灣就得戰戰競競，寬頻上網的市場定價不能太過「積極」，免得打到自己的傳統電話業務。

同樣的道理，2.5G或3G的上網為何那麼慢？幾十kbps能幹啥，十年前撥接也沒這麼慢，是技術還不夠成熟嗎？那你就太不了解行動業者的心思啦！

一類電信業者自認掌握了Last-Mile這道防線，用盡心思掌握上層數據服務，企圖以費率控制頻寬供應，進而限制IP加值業務的發展腳步。我曾經聽到一類電信業界的某位資深主管在某公開演講場合中陳述：「二類電信業者利用我們的網路基礎建設大做VoIP生意，侵蝕我們的語音市場，佔用我們的資源，造成我們的網路Loading增加，卻沒有一絲一毫回饋給我們，非常地不公平。有必要的時候，現在的技術可以讓我們很容易地把VoIP的Traffic擋起來，不要逼我們…」臺下的反應自然是一陣嘩然，在這裡無意挑起意識形態的對立，但這段話值得各方業者深思。

現在傳統電信業者為了要活命，便以傳統的技術提供更為「節費」的費率，且不須付出通話品質降低的代價，當然也更不需另行投資VoIP接取設備成本。這個風潮發展下來，不要說是VoIP技術的存在價值開始被人懷疑，連私用交換機的市場都將可能會連帶消失不見。

現在很多臺商都相當清楚，像中國大陸這種新興電信市場，電信公司為了解決線路供給過剩的問題，根本就是以低廉到不行的價格，提供相等數量的外線讓企業當分機用，美其名叫做「虛擬企業交換機」服務，而企業交換機就真的被「虛擬」了。

VoIP的運作技術既然有那麼多的挑戰與成本，花那麼多心思解決VoIP跑在企業網路上的各類QoS和安全問題，最後只不過是拿來講個電話罷了。

VoIP業者必須思考這個問題：是不是競爭思維上陷入某種傳統框架中無法跳脫出來？或是太沉醉於過去節費的成功模式中，失去了創新的勇氣？VoIP運作在IP網路上到底有著什麼樣的優勢？IP電信是不是有一些傳統電信做不到或是提供不了的服務？這些差異化技術難道不是競爭上的有力武器嗎？

期盼經營二類的業者如果有人想通了，就趕快行動，空坐在那邊抱怨一類業者家大業大、獨佔資源、不公平競爭、法規不公、市場萎縮等等廢話，是不會改變什麼的。

設備製造業者當自強
講到這兒，我認同上述抱怨中的其中一點，那就是「IP電信設備製造業者跟不上來」。電信業最熱門的話題，叫做構建電信產業價值鏈，新型態電信服務勢必得靠擁有新功能的電信設備才能提供。在這裡也要期許國內的網通設備製造商，大家都有投入一定人力，卻搞出一些也都外觀類似功能相近的產品，這些產品基本功能該有都有，但這真的是長遠經營之道嗎？

曾經跟一位業界知名公司的RD資深主管聊到VoIP設備的功能面，談到又有哪些RFC前幾月剛剛定案了，這些功能非常有用。雖然臺灣廠商可能難以參與規格制定，但是緊跟上進程總沒有問題吧？這位朋友嘆氣說：「大家都是內行人不怕你笑，說來慚愧，我們那些產品都是晶片廠商提供的公版，軔體也都是原廠提供，有部分是有原始程式碼的沒錯，但我們工程師哪有那麼多時間去看呢？直到量產之前，我們都只是改改訊息和操作畫面而已。你說的那些功能，我們的工程師大概連加入的程式進入點在哪兒都找不出來，別為難他們了，反正若真的有這些需求，業務就會有要求，我們再跟原廠反映有這種市場需求，原廠不願意加，我們也就沒辦法了…。」

這段文字聽起來真的很辛酸，也許真正用心投入研發的廠商看到會非常不服氣，但是這也反映出國內部份設備製造業者的窘境。曾經有業界知名廠商的業務主管跟我說：「我們的Box上半年在東歐出了幾百萬臺，也沒聽說客戶反映說缺了這功能有什麼問題啊？」，這句話多多少少說明了目前國內設備製造商過度安於現狀的隱憂吧？

產業分合與政府角色
通訊產業裡面包括電信和網路這兩個產業，嚴格說起來，網路這個產業算是資訊產業的延伸，電信和網路這兩個產業最大的相同點，首先都是源自於六七零年代發生的半導體技術革命，臺灣也在這波革命中也抓到了趨勢的尾巴，奠定了今天資訊工業的堅實基礎。

但是在技術發展上，IT產業從一開始誕生就是激烈的專業分工與自由競爭，強調開放與創意。電信產業則是縱向整合的、以壟斷起家的，強調的是封閉與嚴謹的遊戲規則。但是我們再把這兩個行業比較一下，就是將技術轉化為社會生產力，進而轉化為消費者利益，差別就在這兒了，傳統電信業的轉化力道微乎其微。

縱向整合的電信產業結構上，長出橫向整合的網際網路產業，回頭和電信產業的命脈—「語音服務」競爭。

網際網路基於免費的訴求出現了VoIP，VoIP到底算是網路數據服務還是電信服務？美國的FCC認為是數據服務，應該給予低度管理，任其自由發展。我國的電信法規看來傾向認定是電信服務，但有沒有高度介入管理就不好說了。這種電信體制改革往往被比擬為農民起義，它該歸類哪種服務都不重要，事實上它的確在取代人們的傳統通訊型態，而電信體制改革的關鍵就是打破這種縱向整合的產業結構。

網路產業一旦與電信產業合流，馬上面臨到傳統電信法規的制約，而不少傳統電信法規不太適用於規範IP電信的技術及市場現狀。如SkypeOut業務，到底算是電信服務還是網路服務，答案是「都算」也都「不算」，算是因為它的業務有進出PSTN，所以算是電信服務，但因為Skype是境外公司，所以國內電信主管機關管不著？！所以還是「算了」吧。社會學家常說網際網路的發展將模糊國家的疆域界線與政府的角色，在這個例子中充分得到證明，國內電信主管在這波關鍵變局中，該扮演何種立場？也值得主管機關再三深思。

作者／賈文康
香港商第一線技術顧問、台北市電腦商業同業公會顧問、NICI全國IPv6建置發展計畫，應用推廣分項計畫協同主持人、開放網路電話交換聯盟(IPOX)計畫顧問，專精研究領域為網路系統整合、TCP/IP 通訊協定核心設計、多媒體通訊、NAT穿越、網路流量暨話務量工程，在IT產業擁有15年研究開發、技術支援、產品行銷等經歷，並著有「SIP會談啟始協議操典」、「3G第三代行動通信網路技術」等書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