當年我還在讀研究所的時候,有不少法律相關的必修課程,法律條文多半讀來佶屈聱牙,讓我們這些並非法律科班出身的學生苦不堪言。

不過,我的法學教授的一席話倒是一語點醒夢中人。他說,律師、會計師、建築師這些職業共同的特色是什麼?就是他們講的話都讓人聽不懂,隨隨便便就讓人聽懂的話,怎麼會有大錢可以賺!

律師、會計師、建築師需要的專業知識,其深度當然不在話下,但是仰賴高度專業知識的行業何其多,法律、建築、會計領域所操持的外人難以參透的專業術語,恐怕才更是他們的權力與權威的主要來源──你看不懂,於是你就喪失了發言、參與的權力,你只能把一切相關事務交給所謂的「專家」。

在所謂的「全球化」愈發昌盛的這個時代,我們的社會出現了一種全新品類的「專家」──「金融家」,或者是「投資銀行家」。這一類的專家,依舊講一些我們聽不懂的語言,連動債、衍生性金融商品、無本金交割遠期外匯……,而既然我們聽不懂,那就一切交給專家吧。這些專家許諾我們,有了這些專業而你又搞不懂的金融投資工具與商品,既保本、又能讓你的投資獲利倍增,而且還奉送「投資全球布局」的好夢一場。

我們把所有的權柄以及家當,都交給了這些專家,於是乎這些專家所操作的財務槓桿、金融投資,也就膨脹成為過去無從想像的龐然巨獸。

在金融泡沫還沒有被吹破之前,這些金融家、投資銀行家個個被視為是「神童」,是「天之驕子」,而他們也相信自己的確是,所以他們也就毫不客氣地領取他們「努力與績效表現所應得」的天文數字報酬。以剛剛被搞垮的雷曼兄弟(Lehman Brothers)的執行長伏爾德(Dick Fuld)為例,他去年領了4,000萬美元的薪資加紅利,全體雷曼兄弟的菁英們則領了86.7億美元的分紅獎金。

全球金融體系幾近崩盤式潰敗,我們才驚覺原來神童沒那麼神,天才只有在幫自己謀福利的時候才是天才。這些平日不可一世的金融業鉅子,在真相還未被揭發之前,坐享著一般人幾輩子也無法想像的高薪,一旦這些架在脆弱不堪的地基上的金融高塔土崩瓦解,代價卻是由全球社會共同承擔──和雷曼兄弟從來沒機會稱兄道弟的臺灣投資人,竟也承擔了超過八百億元的直接投資損失,間接的股市、經濟面虧損當然更是不計其數。

而這些海撈鈔票、帶來全球金融危機的銀行家,他們的行為卻連「犯罪」都稱不上,最多也不過就是「膽大妄為」、「投資失利」或是「風險控管不佳」這些不痛不癢的道德式指控而已!

全球化的世界,越來越像是一個失控的世界。我們對太多複雜萬端的事物無法掌握,所以我們交給所謂的專家來處理。而這些所謂的專家,被我們賦予了太大的權力,大到幾乎可以摧毀我們的經濟體系,卻沒有人真正在監督他們的所做所為,任由他們個人的慾望無限的擴張,於是終於發生了今天的大災難。

我們必須從歷史中得到教訓,我們要特別小心那些用我們聽不懂的話,要我們無條件繳械權力的人,他們會誤了國也誤了全球經濟。

作者簡介:
王盈勛─iThome電腦報總主筆
曾在科技財經雜誌任職,擔任過鄉下第四臺的節目部經理,現為淡江大學資訊傳播系助理教授,擁有政治大學科技管理博士、英國Brunel大學傳播與科技碩士學位,著作包括《世界是斜的》、《微軟生存之戰》及《白話數位經濟》等書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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