雖然我們可能並不自覺,但心智模型時時刻刻都在運作。但也有時候,我們會清楚意識到,自己正運用怎樣的觀點在衡量局勢,而且也能夠刻意堅持觀點或改變觀點。
需要做出重大決定的時候(像是換工作、生小孩、買房子、關掉工廠、蓋一棟摩天大樓),就最常有這樣的感受,你會發現自己的決定除了出於客觀邏輯,還會有一些更根本的理由,像是看待當下情境的視角、認定世界運作的方式。而這種潛藏的認知因素,就是由各種心智模型組成的。
所謂的思考框架(frame),也就是我們所選擇應用的心智模型,會決定我們如何理解世界,也決定我們如何行動。思考框架讓我們能夠歸納類推,得出抽象的概念,再應用到其他的情境當中。
思考框架不同,視角就不相同
過去大家對於建立思考框架的重視程度,一直比不上其他的心智能力(例如感知和記憶)。
但由於大家愈來愈感受到必須提升自己的決策能力,而建立思考框架又與做出好選擇和行動息息相關,這件事也就逐漸從幕後走向舞臺中央。現在我們知道,如果能用正確的方式、提出正確的思考框架,就能找出更多的可能,也就能做出更好的選擇,創造更好的局勢。
社會上許多問題之所以如此棘手,究其核心,都只是各方採用了不同的思考框架。例如,美國和其他國家之間,究竟是該築起一道牆、還是搭起一座橋?蘇格蘭究竟是該留在英國、或是獨立?中國對香港的「一國兩制」,究竟重點是一國、還是兩制?對於同一個情境,因為思考框架不同,看在眼裡就有完全不同的樣貌。
每一種思考框架,都會讓我們用某種獨特的視角來看世界,使某些要素放大、又讓某些要素縮小。譬如,資本主義的思考框架,會讓一切都彷彿充滿商機;共產主義的思考框架,則讓一切都成了階級鬥爭。
同樣的資料數據,不同的思考框架,就會有相反的結論。
有時,我們慣用的思考框架並不見得和現實契合。思考框架本身並沒有正誤之別(只有一個例外),但當然有些時候會出現選錯思考框架的情況,也就是選用的框架並不適合當時情境。實際上,人類進步的路上,就四處散落著被拋棄的框架殘骸。
然而,講到當前人類所面臨的種種重大挑戰,我們卻常常說不出自己用了怎樣的思考框架。無論是在哪個領域,都必須瞭解建立思考框架有多麼重要:先能用不同的觀點來看待問題,才能用不同的方式來解決問題。
政府為了降低犯罪率另起思考框架
位於紐澤西州南邊的康登市,就曾看到另啟思考框架如何發揮效益。該市做了一件大多數人會覺得過於大膽、根本不可能的事:直接解散整個警察隊伍,徹底重組警隊。在這項極端的舉動背後,其實是在另啟「執法態度」的思考框架——在過去,警方將人民視為可能的罪犯,但後來的態度則是重視營造警民一家、社群導向。
康登市曾經犯罪橫行,犯罪率和謀殺率在全美數一數二。
雖然犯罪情況已經夠糟了,但可以說當時的警務狀況使得情況變得更糟。警方栽贓、造假、暴力執法的情況屢見不鮮,讓法院後來不得不推翻幾十件判決。許多居民害怕警方的程度,並不亞於害怕黑道犯罪集團。而警察工會向來抵制任何改革。到了2012年,局勢積重難返,改革無力回天,地方領導者束手無策。
康登市是康登郡的首府。郡長卡佩利(Louis Cappelli Jr.)意識到,頭痛醫頭、腳痛醫腳絕對行不通;需要整個體系砍掉重練才行。康登市解散了原有一百四十一年歷史的警局,二百六十名警察遭到解雇。新的警隊於2013年成立,有全新的合約內容,新的臉孔、新的規則、新的訓練,最重要的是有新的思維心態。原本的警員只有不到一百人得到回聘。我們如果還用舊有的心智模型來看這件事,可能認為重點是警隊的解散、或是打破了警察工會的束縛。然而,康登市這些領導者的心智模型絕非如此狹隘。
成為新任警察局長的湯森解釋:「我們真正的起點不是在於改變文化,而是終於能夠建立文化。我們終於能夠打造理想的警局組織,讓警察的身分是個守護者、而不是戰士。」康登市另啟對警方的思考框架:警察必須和整個社區站在一起,提供幫助、提供守護,而不只是在抓人、開罰單。
七年後,康登市謀殺率下降了60%,犯罪率幾乎減半,投訴警方過度使用武力的案件更是下降了驚人的95%。另啟思考框架,在此確實得到成功!
人人都可以是造局者
巴茲萊(Regina Barzilay)是麻省理工學院人工智慧學教授,而她對於抗生素的問題有一套解決方案。
傳統藥物研發多半是針對過去有藥效的物質,試圖尋找分子「指紋」相似的物質。
這種做法通常成效良好,但在抗生素這個領域卻行不通。成分相似的物質多半早就研究過,於是新研發的抗生素結構與現有抗生素極為相像,細菌很快就會演化出抗藥性。
為此,以麻省理工學院生物工程學教授柯林斯(James Collins)為首,一群背景多元的生物學家與資訊工程學者,和巴茲萊合作,決定採用另一套方法,不再把重點放在尋找相似的結構,而是尋找期望的效果:這種物質能殺死細菌嗎?在他們看來,這不是生物學問題,而是資訊科學問題。
巴茲萊和研究團隊合作,以二千三百多種有抗菌特性的化合物,來訓練一套AI演算法,讓AI演算法判斷這些物質能否抑制大腸桿菌的生長。AI演算法經過訓練後,就用來判斷「老藥新用資料庫」裡大約六千種分子,以及後續另一個資料庫中的一億多種分子,以預測哪些分子可能會有藥效。
在2020年初,他們挖到寶了,有一個分子脫穎而出。他們把這個分子命名為halicin,正是在向《2001太空漫遊》電影裡背叛主角的AI電腦HAL致敬。
發現了這種能夠殺死超級細菌的超級藥物,立刻登上了全球的新聞頭條。眾人盛讚這就像是「影像殺死了廣播明星」的一刻,證明AI機器已勝過人類。
然而那種說法是抓錯重點。並不是人工智慧贏了,而是人類的認知又邁出了成功的一步:面對重大的挑戰,先有一開始的想法,接著能夠改變觀點,於是開闢新路、找出解答。這裡該讚賞的並不是新科技,而是人類的能力。
巴茲萊就解釋說:「是人類選擇了正確的化合物,也是人類清楚自己在做什麼,才把那些材料提供給AI模型來做學習。」是人類定義了問題、設計了方法、選擇了要用哪些分子來訓練AI演算法、再選擇要讓AI演算法檢查哪個物質資料庫。而在選出某些候選的分子之後,也是人類再次運用生物學知識,判斷為何有效。
巴茲萊等人之所以能成功,要素之一就是掌握了一種認知自由(cognitive freedom)。而他們擁有這種自由,並不是因為讀了哪本書、依循了什麼傳統、做了什麼顯然合理的事,而只是因為他們運用了一種全人類都擁有的獨特認知能力。(本文摘錄整理自《超越AI的思考架構》,天下文化提供)
圖片來源/天下文化
書名 超越AI的思考架構(Framers)
庫基耶(Kenneth Cukier), 麥爾荀伯格(Viktor Mayer-Schönberger), 德菲爾利科德(Francis de Véricourt)/著
林俊宏/譯
天下文化出版
定價:480元
作者簡介
庫基耶(Kenneth Cukier)
《經濟學人》雜誌資深編輯,《經濟學人》每週科技播客Babbage主持人,牛津大學賽德商學院副研究員,《大數據》作者之一。圖片來源/ITU
麥爾荀伯格(Viktor Mayer-Schönberger)
牛津大學網路研究所教授,並擔任微軟、世界經濟論壇等大公司和組織的顧問,是大數據(巨量資料)領域公認的權威,著作《大數據:隱私篇》一書獲得2010年 Marshall McLuhan 傑出著作獎。圖片來源/牛津大學
德菲爾利科德(Francis de Véricourt)
歐洲管理科技學院教授,決策、模型暨數據中心主任,專精於管理科學和機器學習。圖片來源/Francis de Véricourt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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