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又曾與全球化

王又曾要從美國經新加坡潛逃赴緬甸的時候，我人在日本。網路新聞報導，檢調單位已派員前往新加坡堵人，逮捕王又曾有望。這段時間以來，我一向關心王又曾的一舉一動，聽到這麼振奮人心的消息，我更是每隔幾分鐘就上網察看有無最新動態。

當天各家主要報紙的頭條，幾乎都刊載了這則新聞。當時我就有個疑惑，全臺灣的民眾都知道王又曾要去新加坡了，王老先生在臺灣的內應應該不會不知道吧？他們如果用衛星電話聯絡一下，兩位亡命天涯的富豪豈不是先知道了檢調單位的行動。但是轉念一想，飛機既不能掉頭轉向，只要新加坡當局願意配合，要遣返王又曾應該不是難事。

王又曾抵達新加坡以後，和新加坡海關人員、臺灣的外交官員在機場糾纏了幾個小時，網路上傳來的消息有點紛雜，一會兒說即將登機遣返，不多久卻又說是功敗垂成。這當中我最感興趣的，是新聞報導說王又曾為了抗拒登機，躺在地上耍賴不肯起來。之前那麼囂張的一位大老闆，竟然會用這耍賴皮的方式求脫身。王又曾被送回美國，有電視臺號稱派了記者跟王又曾搭同一班飛機返美，卻只告訴我們王又曾一路上都在睡覺。王又曾在洛杉磯機場又被留置了數小時，在場的臺灣記者數十人，但是受訪的對象清一色則是只有同機的乘客。

就這樣，王又曾、記者、觀眾和政府官員繞了地球大半圈，又回到了原點。失望之餘，我跑去壽司店吃壽司。這壽司的師傅我略有認識，是個緬甸人，坐在我旁邊的正好是個美國加州人。我和美國人開玩笑說，臺灣史上最大淘空案的嫌疑犯，正要從你們那邊逃到那邊去呢。美國人笑說，是阿，緬甸真是個不可思議的國家，沒得進，沒得出，沒人知道那裡發生什麼事。

在壽司店裡聽了美國人的話我才明白，原來這一切，都是有關連的，原來這一切，就是一個全球化與抗拒全球化的故事。

王又曾為何不依循「陳由豪模式」，在美國過舒服的富豪生活，各方一直有多種的揣測。拿王又曾和陳由豪相比，大概是忘了陳由豪可是臺大經濟系畢業的高材生，我們可以合理推斷，陳由豪的英文不會太差。王又曾雖然也是美國聖若望大學的榮譽商學博士，但是我們也可以合理假設，這個博士學位是水得多了。報載王又曾不喜歡住美國是因為英文不好，在我看來是相當可信的。

王又曾的例子告訴我們，要當個全球走透透的地球人，英文的確是很重要的，不然就連逃難地點的選擇也大大受到了限制。王又曾的選擇，則是自外於全球化潮流的緬甸。

我們的政府官員承認，在洛杉磯機場和美方交涉失敗的原因之一，是對美國的移民法規不夠熟悉所致。我們高喊全球無國界都已經那麼久的時間，差點就忘了還有「法規」這個東西，而且法規之細瑣複雜，是連主理外交事務的單位都無法全盤掌握的。未來雙方天價聘請的律師詮釋美國移民法規或是找到其「縫隙」的能力，將會是王又曾能否返臺的最重要關鍵。有律師這行業存在的一天，世界一家的理想就不可能實現。

越具備全球化能力的逃犯，就越能在全世界的範圍藏匿行蹤；越能掌握世界動態的政府，就越能追回他想追緝的要犯。在這一點上面，王又曾是不怎麼樣的逃犯，跑也跑不遠，臺灣政府是不怎麼樣的追緝者，追也追不到，以致於一切幾乎又回到原點。全球化，終究是障礙重重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