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項創作究竟是藝術或是色情的爭議,每隔一段時日就要在我們的媒體亮相一次,最新的一輪,毫無疑問當然是因為大導演李安的電影《色戒》的上映。

李安在電影藝術上的成就當然是無庸置疑,但是他也會害怕他的電影因為出現較多性愛情節,而被觀眾冠上「色情」的標籤,這一點就有些出乎我的意料之外。在我看來,「藝術vs.色情」這樣的二分法,本來就是一個假議題。

我們不妨先來複習一下大學一年級程度的「理則學」。「藝術」(當形容詞用的時候)的反面應該是「不藝術」或是「非藝術」,「色情」的反面則是「不色情」或是「非色情」,藝術與色情之間並不存在互斥關係,二者之間是能夠有交集的。因此,一部電影有可能是:「既藝術也色情」、「藝術但不色情」、「非藝術但很色情」、或是「非藝術也不色情」這4種可能。因此,「包含色情成分的電影就不能夠是藝術電影」這個選項是不存在的。

最沒看頭的電影,當然是既不藝術也不色情的電影。不藝術但很色情的電影往往很有市場,光看成人影片在全球都廣受歡迎的情形就可以想見,至於高度藝術性的電影是否帶有色情成分,說穿了也只不過是導演選材上的取向不同而已,這無關乎電影的藝術性。

這種貌似理性的二元對立辯論,也經常出現在我們生活中的其他層面,特別是政治的領域。這幾年最常見的一種論述,是「你是要愛臺灣,或是xxx」,你如果愛臺灣,就絕對不能如何如何(前往大陸設廠、移民、不會說臺語……),你如果如何如何了,就一定是不愛臺灣。你如果依循這樣的邏輯為自己辯解,終究還是落入了這種假的二元對立圈套──「如何如何」與否,常常和「你是否愛臺灣」沒有一點關係。

二元對立本來就是人類認識世界、產生意義、決定方針最重要的方式。對於經濟制度的選擇,最重要的兩個選項是「政府介入vs.市場決定」;廠商的國際擴張策略,最常被提及的是「全球標準化vs.因地制宜」;產品形象的定位,最極端的兩極是「低調冷冽型vs.親切可愛風」;不同的球類運動,同樣都可以找到「重防守vs.重攻擊」的2種球風與球隊。

但是,當語言的使用者出於商業、政治、乃至不自覺的原因,而錯置、扭曲了字與字、詞與詞之間的關係時,語言也就脫離了與現實間的連帶關係。這樣的語言認知既無助於我們對這世界的認識,也無法創造任何的意義。

我們應該要開誠布公地大方承認,一部電影在藝術性上是五顆星,同樣也可以在色情性上是五顆星;一個對藝術電影有高度熱愛的人,毫無矛盾的也可以對情色畫面或情節擁有高度需求。

愛臺灣可能和亂丟垃圾、掏空公司、內線交易、貪污腐化或是排放污染廢棄物是對立的,但愛臺灣卻和講哪一種語言、移民與否、在中國做生意與否等等行為沒有必然關係。

藝術是色情那又何妨,愛臺灣的同時也能夠愛中國。

專欄作者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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