氣宗與劍宗

金庸的武俠小說《笑傲江湖》裡面說，華山派為了爭執劍術重要還是氣功重要，分成了氣宗與劍宗兩個派系。企業的經營，我們往往希望能基業長青，這是練氣的觀念，但實際上我們卻每天都使用著劍宗的手法，在做見招拆招的事情。

管理是一門很難卻也很簡單的學問，前輩說，領導是劍宗的最高境界，姑且就稱之為獨孤九劍好了，凡是領導者必然孤獨，但是領導能力運用得好，卻又能化解所有困難。而管理者，則需要學習各種教條、手段與方法，甚至心理建設，這是劍宗的入門。那什麼是練氣呢？就是產品的本質。

當產品不好，或者所處的產業不好，確實會激發大家想出更新的招數來賺錢，這種英雄「氣」短的環境下，只能靠繁複的劍術來取勝。當公司的技術能力超強，資金雄厚，這種氣功底子好的企業，其實不需要太複雜的招數，就可以在市場上呼風喚雨。

但是公司要存活，是該先練氣還是先練劍？從實際觀察來看，大多數存活下來的公司，都是先練出銷售技巧（劍術），而很少會先把產品（氣）練好，因為要把產品練好需要時間來磨，沒有任何團隊有辦法撐這麼久。這也就是大多數公司當前面臨的痛苦，該怎樣從一般技術公司轉移為高科技公司？從學術理論上來看，任何一個市場最後存活的公司，都會是寡占該市場最底層入門產品的公司，透過突破性的技術，還有壓低成本的能力，將那些本來處在市場中高階層的公司，驅趕到更高更窄的市場。

對照到工程師身上，情況好像反而是倒過來。我曾經為了幫忙朋友關說一些職位，與公司的經營者商談，其實從經營的角度上來看，決策者認為這些候選者條件資歷都很好，但是最重要的是處理事情的態度。有個老闆這樣告訴我，他不任用我關說的人是因為，每次要他做事情，第一個動作不是去思考該怎樣找到事情的關鍵，反而先去思考要使用哪些工具，找人開發什麼軟體，增加什麼流程，要增加多少人力。我覺得很奇怪，不是每個人都這樣子嗎？這個老闆說：「不是的，真正會做事情的人，是那種一出手就會命中核心的人，不是這樣子先擺開陣勢，亮出傢伙，卻還不知道要害在哪裡的。」

這聽起來就像是三國演義裡面關羽形容張飛：「萬軍之中取敵人上將首級如探囊取物、返掌觀紋……」這就是老闆要的真正練氣的人才。

所以工程師應該要先練習如何命中問題的核心囉？曾經有一陣子我是這樣子認為的，於是我開始練習怎樣能夠快速找到問題的核心。然而，這實在是白費精神的修練，因為根本沒用！孔子說，「學而不思則罔，思而不學則殆。」只是不停地思考，沒有新的資訊進來，這樣子練氣不是根本就練不出來，不然就是走火入魔了。

在一次的聚會中，我跟學長聊到這件事情，我想要成為一個可以「直指問題核心」的管理人才，該怎樣做？技術的事情我是很熟練了，從一個案子開始的survey階段，到可行性的評估，以及選定方案這樣的流程做過很多次。但是管理面的事情，面對企業運作時，各方面資源的考量，老闆交付的任務等等，應該如何快速切入核心，而不是先擺開陣勢準備好工具，然後按照直覺與試誤學習來找答案？

學長說，這就像練習書法一樣，需要找個好老師的好作品來臨摹，久了自然就有心得。哪裡有好老師呢？學長的結論是，不可能找到好老師，我們只能看著自己的主管，還有更高層的主管的決策方式來思考，這些決策中哪些是正確、哪些有失誤或需要修正。不過我們對於管理政策一般都視而不見，或者用「不爽」與「交差」的心態來敷衍應對，並沒有真正對照其中的「因果」關係。而我們也不停地在解決問題，產生問題，倒也沒有停下來認真思考，我們究竟做對的事情多，還是做錯的事情多？

有20%的企業，因為突破劍宗的層級，升級到氣宗的層面，氣更長更足了，規模也就更大。同樣的，也只有20%的專業經理人能夠從這些對錯交雜的因果關係中，提煉出自己的心得，展現出超常的效率。
有雜誌曾經提出一個簡單的標準，來評斷自己是否已經從「練劍」升級到「練氣」的層次，方法是「如果工作越作越累，越作越多」，就表示我們自己或者上面的人決策有問題。

用複雜的劍招來解決層出不窮的狀況，最終會把自己與團隊累垮。
雖然說很多的格言告訴我們要「多做」，但是一旦做下去，就會衍生出更多的任務要做，如果我們仍不清楚這是否是核心，就得繼續做，這樣下去公司會賺錢才怪呢！

企業之所以會沉淪，在某些方面也是因為鼓勵多做，卻沒有考慮執行任務者的防禦率。很多企業認為「不開案子就沒有績效，開很多案子的人表示績效很好」，卻沒想過，多想、少做，好好地讓企業沉穩經營，練出夠長的氣，應該比起盲目揮劍亂舞，看到影子就砍來得好吧。

作者簡介：
吳俊瑩－iThome電腦報技術主筆
交大電子工程系、臺大電機研究所、政大科技班畢業，身兼IT/電子技術顧問和某小型電子公司研發處長。